万向娱乐

新闻资讯你的位置:万向娱乐 > 新闻资讯 > 跟了侯爷12年, 生了12个子女, 后来他心头爱和离了, 他说: 你走吧

跟了侯爷12年, 生了12个子女, 后来他心头爱和离了, 他说: 你走吧

发布日期:2025-07-05 08:38    点击次数:105

我跟随小侯爷十二载,为他生下十二个孩子。

世人皆道,我所受的恩宠无人能及。

妆台上堆满了价值连城的珍珠膏,那滴落的木犀油,一滴便能换千金。

我只需轻轻一瞥,那些珍贵的丝绸与奇珍异宝,便会在次日如约而至。

然而,命运的转折来得猝不及防。

二十六岁那年,他的白月光结束了婚姻。

而我,也在那一年生出了第一根白发,曾经光滑的肌肤下,腹部悄然爬上了细纹。

终于,他开口了。

“你走吧。”他语气平淡,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。

“女子的青春太过短暂,我已为你选好了一户人家。”他继续说道。

“那家的主人子嗣单薄,而你又擅长生育。”他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。

“有了孩子,他一定会给你一个贵妾的名分。”

1

我离开凌府那日,穿着褪色的素钗旧衣,怀中仅揣着凌峻亲手制的宝奁。

晨雾未散,沈碧珠派来的嬷嬷已立在花厅门口。鎏金雕花木门槛沾着露水,她猩红裙裾扫过台阶上枯萎的桂叶。

"世子府物件皆登在册。"嬷嬷枯枝般的手指戳向我掌心,"三日前新娘嫁妆已抬进府,若少了零星物什......"她眼角皱纹里嵌满精光,"老奴怕不好回禀沈家。"

喉间火烧似的疼,昨夜那人力气耗尽前还在笑:"明日选件喜欢的物件作嫁妆......"可此刻他的紫檀妆奁正硌着心口。

青漆奁面映出嬷嬷扭曲的倒影。她突然逼近,鼻尖几乎撞上我胸口:"这胸脯——裹得这般厚实,怕是塞了见不得人的......"

檐角铜铃忽地叮当乱晃。凌峻从游廊转出时,月白锦袍下摆还沾着夜露。他眼底浮起我熟悉的暗色,像极了暴雨前压城的乌云。

"既如此。"他解开腰间玉带的手指停在我腕间一寸,"开奁,给嬷嬷验验。"

木匣啪嗒弹开,我指尖抚过暗格里凸起的半枚虎符。那夜他攥着我染血的指尖刻下咒文:若他日侯府有变......

"外裳也脱了。"他屈指弹开我颤抖的手,嗓音比霜更冷,"总要让沈家人放心。"

我望着他松垮的衣领。昨夜他就是在这般颓唐里说:"待你戴上凤冠......"喉间腥甜翻涌。我何尝不知,凤凰涅槃哪还有清白身?

2

我娘生前是个医女,曾在侯府伺候过老太君三个月。

那段日子,她亲手煎药、侍奉汤药,未曾想,世事无常。

后来,老太君病重,小侯爷竟亲自踏雪而来,来找我娘。

可那时,我娘难产离世,我不过刚满十岁,懵懂无知。

后娘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,对我非打即骂。

那日,她将我按在冰冷的水池里,用粗糙的抹布狠狠搓洗我冻疮开裂、溃烂不堪的手。

“小贱人,故意的是不是!破手粗笨,让我裙子勾丝,让帕子染血,今日非要搓掉你一层皮!”她尖声叫骂。

我疼得浑身颤抖,只能无声尖叫,眼泪不停地滚落。

这时,小侯爷一鞭子抽过来,精准地打在后娘身上。

他救下了我,却只是将我买下,然后随手扔在了庄子里,便将我抛诸脑后。

时光匆匆,我十五岁了。

这年,小侯爷的心上人嫁人已有两年,他始终不肯议亲,更不肯纳妾。

京城中流言四起,都说小侯爷不行,宗族的人更是觊觎爵位,欲过继子嗣。

老夫人气得怒火中烧,当即下令,将府邸、庄子里那些还看得过眼的年轻姑娘都搜罗了过来。

上百个女子云集,只等他挑选。

老夫人冷冷道:“只要你为凌家留下香火,我绝不再管你,任你自由!”

小侯爷喝了酒,满心怨恨老夫人:“当初若不是你嫌弃沈家门第,执意拆散,碧珠早已嫁给我,何至于此!”

“沈碧珠心思阴毒,撒娇卖痴,娶妻当贤,她如何担得起凌家中馈的重担!”老夫人气得按住胸口。

两人争执愈发激烈,老夫人气得几乎昏厥,竟要触柱寻死,追随老侯爷而去。

小侯爷无奈妥协,他抬起头,目光在院子里的女人们身上一一扫过。

而我,也一直在偷偷看着他。

不知他是否认出了我,他站在人群中,目光落在我脸上,神情复杂难辨。

过了一会,他忽然笑了,那笑容却让我不寒而栗。

“母亲,那就如你所愿。”他唤我过去,声音冰冷,“你,脱衣吧。”

周围全是人,我的身体瞬间僵住,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,浑身发冷。

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,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。

“我说脱衣,听见了吗?其他人,转过身!”他厉声喝道。

在那一日,我得到了留在这里的微小机会,却也成了满院的笑柄。

我死死咬住唇,哪怕鲜血溢出,也不敢发出一丝声音。脊背紧紧靠近粗粝的树皮,身体屈辱地裸露在炽热的阳光下。

他却一脸厌恶地看着我的眼泪。

“你们这种女人,不都是为了钱自荐枕席,还很殷勤么?便是容貌有几分相似,也永不如她万一。闭嘴,不许哭!”他的语气充满嫌弃。

后背一阵阵刺疼,新伤添旧伤,伤口渗着血,皮肤损毁不堪,这一幕,与很多年前继母对我做的如出一辙。

我念了五年的人,原来竟是这般绝情。

后来,我还是留了下来。

第三次晚上,他来睡我的时候,看着我的脸,忽然想起我还没有名字。

“以后,你就叫鱼珠吧。”他漫不经心地说道。

鱼目混珠,多可笑的名字。

我是死鱼眼,妄图混淆他心中珍贵如白月光的珍珠。

我轻轻摇头:“不,我有名字,我叫迟迟。”

他顿时暴怒,粗暴地惩罚我的不恭顺。

我疼得眼里蓄满眼泪,可我咬着牙,一再坚持。

“我叫迟迟。”

迟迟啊,你救下我时亲自给我取的名字,你真的忘了吗?

迟迟钟鼓夜,耿耿欲曙天。

这名字的含义,是只要等待,一切都会好起来的,我一直都坚信着。

3

如今,我却再也不愿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脱去衣衫。

跟随他十二载,我生了十二个孩子,可最终活下来的,只有那两个五六岁的儿子。

今日,他们也在此处。

不,我不能。

尽管他们从未唤我“小娘”。

侯爷一直瞒着他们,说他们的亲娘在外面休养,很快便会归来。

此刻,他们却已将即将入主侯府的沈碧珠当成了亲娘。

看到我拒绝,那老大率先扑了过来:“坏女人!碧桃姐姐说了,你天天花我爹的钱,一滴头发油都要一两金子!还把一颗价值千金的珍珠磨成粉敷肚子!你现在肯定又拿了我娘的东西!”

我下意识地退后一步,身后却是老二。

他用力捶打着我的腰:“坏女人!嬷嬷说了,你勾引我爹,害得我娘不开心,你还想拿我娘的东西!还来!”

我的心,被这一拳拳捶打得生疼,一阵阵颤抖。

这就是我历经千辛万苦,拼尽全力才保住的孩子。

这就是我躲在庄子里,熬尽心血生下来的孩子。

嬷嬷在一旁似笑非笑:“哟,心虚了吧?抓得这么紧,看来这匣子我们还非看不可了!”

侯爷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怀疑:“里面难不成真的藏着东西?我既然答应让你选一样,无论是御赐的千金之物还是无价之宝,都不会食言。但你若贪得无厌,本侯也绝不轻饶!这般偷窃的做派,岂不是败坏我侯府的名声?”

说罢,他伸手便来抢。

匣子瞬间滚落在地,里面掉出的是十只精致的蜀锦袋。

嬷嬷大喜过望:“果然有鬼!这小蹄 子竟然藏了十袋。”

她急忙打开,却满脸疑惑:“怎么是香灰啊?”

此话一出,侯爷的脸色瞬间大变。

他已然明白那里面是什么。

十只锦囊,装着的正是我那十个早夭的孩子。

我低下头,眼泪一滴接一滴地落在地上。

凌峻轻轻叹了口气,摆了摆手,不再查看。

“行了,去吧。我知道你舍不得走,可我和碧珠两情相悦,我欠她太多,得好好补偿她。”

他顿了顿,又道:“我已经为你选了个好人家,是碧桃的族叔,他家子嗣单薄。你擅长生育,有了孩子,沈家看在我的面子上,一定会给你个贵妾的名分。”

4

京中相互赠送妾室,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。

特别是在同僚之间,时常会有这样的往来。

可送已经生了几个孩子的妾室过去,就十分少见了。

至于送未婚妻的族叔这种情况,更是闻所未闻,极为罕见。

“好咯,坏女人终于走咯,我以后有吃不完的紫薯糕咯!”老大年纪稍长,也更懂事些,看到我要离开,兴奋地拍着手掌。

老二也跟着欢呼起来:“我也可以不去练拳啦!”

我本就有着易孕的体质。

成婚后的第二个月,肚子就有了动静。

那时,凌峻对我还没有感情,又觉得我这么早怀孕不太合适,若是让沈碧珠知道了,她心里肯定会难受。

于是,他竟狠心地灌我喝下胎药,亲手杀死了那个未曾出世的孩子。

后来,后续怀上的几个孩子,也都没能保住。

到第五次的时候,老夫人发狠了。

第五个孩子,她不顾自己病重的身体,亲自把我接到身边,亲自熬药照料我。

那段日子,我每日尽心尽力给她煎药。

她还特意赶走来探望我的小侯爷,生怕他打扰我养身子。

然而,这个孩子生下来还不到两个月,老夫人也撒手人寰了。

我的第六个孩子,也就是老二,是在月子里怀上的。

等到发现的时候,月份已经很大了。

如果这时候强行用药打掉,恐怕会一尸两命。

所幸,这次我成功生下了这个孩子。

但也因此,我身体两次气血亏空,留下了隐患。

孩子们先天身体就很差。

小时候,为了他们的身体着想,我总是严格控制他们的饮食,还苦苦哀求嬷嬷帮忙管教。

日子一天天过去,孩子们渐渐长大了。

后来,他们隐隐约约知道了我的身份,对这事儿深以为耻。

我小心翼翼的叮咛,在他们耳中,反倒成了格外惹人厌烦的声音。

如今,他们的亲生娘亲要进府了,两个小家伙高兴得乐开了花。

此刻,他们只盼着我能立刻滚出去。

看到我似乎有些难受,凌峻开口说道:“行了,跟小孩子计较什么!”

他最后又深深看了我几眼:“迟迟,去了那边,切不可再任性。不是每个主家都像我这般好说话,你得多听话些。得空的时候,我也会去看你的。”

我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,只是跪在地上,木然地把那十个摔在地上的袋子,一个一个地收好。

我出去的时候,下人还在低声议论着。

“迟迟姑娘对侯爷情深根种啊,唉,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熬过去呢!”一个下人摇头叹息。

“听说,这许给沈家那个鳏夫的亲事,是沈碧珠出的主意。咱这未来主母可不简单,送到自家来,就算侯爷偶尔想念,也不敢有什么别的念头,而且沈家人还能替她出气呢。”另一个下人分析道。

“听闻沈家很普通啊,门户也不高,可家里妾室丫鬟却一大堆。唉,她都不再年轻了,怕是不好过。”又一个下人说道。

“难怪她抱着锦囊不撒手,这摆明了是不想走啊。”又有一个下人感慨。

“不想走也没用,她不过就是个替身,就脸有几分像沈碧珠罢了。如今正主回来了,她还有什么位置?”一个下人撇撇嘴。

“人家虽二嫁但没生养过,她生了这么多孩子,身子早就被掏空了,哪里比得过人家长得端庄的主母。”另一个下人附和。

“别说了,刚刚瞧见那十个孩子的锦囊,我差点就哭出来了。唉,这命啊,她命不好,不然怎么怀了十二个,最后就活下来两个呢。”

我轻轻摸着怀里的锦囊,里面鼓鼓囊囊的。

很好,都还在。

其实,我不舍得的,从来都不是那个所谓的侯爷。

而是这藏在香灰里,我一点点攒下的无数珍贵珍珠,还有那价值万金的金犀珠啊!

5

门口,一顶青灰色的小轿子早已候着,

只等着将妾室接走。

我出门时,门房因刚才我脸色难看,连送都不肯送,没好气地向外喊了声:“来了。”

接着,“砰”地一声,大门重重关上。

沈家的轿夫们打起精神,朝我看来。

我也迎着他们的目光,微微一笑:“几位小爷稍等片刻,我家姑娘说还有几句话要同侯爷说完。”

“你家姑娘?你是谁啊?”其中一个轿夫疑惑地问。

“我?我是她的贴身婢女。几位小爷辛苦啦。”我轻声回答。

说着,我从袖中掏出一把碎钱,笑吟吟地递给他们:“几位稍等,我去去就来。”

今日出门,我只戴了素钗,穿着旧衣,脸上连一丁点脂粉都没抹,哪有半分宠妾的富贵模样。

凌峻一直以为我是故意装可怜,好让他心软。

却不知,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。

几个轿夫果然信了,重新蹲下继续等待。

等了片刻,我又笑得和煦:“几位小爷,渴了吧?前面有家甜水铺,我去给你们买些过来,再给姑娘添置些零碎用度。”

他们听了,脸上露出喜色,连连点头。

我路过甜水铺,随手扔了几枚碎银子进去,低声嘱咐他们一会儿给轿夫们送过去。

随后,我转身快速向城外奔去。

这一刻,我已经等了太久,筹谋了太久,算计了所有可能。

为了这一天,我甚至想方设法调换了看守的门房,失败过两次,还搭上了两个孩子。

如今,终于成功了。

一切,终于都可以重新开始了!

6

天色还亮着,我简单地抹了把脸,便朝着城北的方向走去。

城北,和图上画的一样,一直往前走,就能抵达马蹄镇。

夜幕渐渐降临,街上的人也渐渐稀少。

我径直走到短街尽头的那家茶铺,抬眼望去,茶铺拢共就三间屋子。

这时,我瞧见一个妇人正在屋外烧水。

我唤了一声:“春喜。”

她的身形猛地一僵,眼中先是闪过惊喜,随后迅速转过头来。

她激动得一把先把我的腿紧紧抱住,声音带着几分颤抖:“迟迟。”

接着,她把我让进屋里。

屋子里,春喜激动地向我引荐了她的丈夫。

她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赶紧把门关上,然后小心翼翼地拿出了我的新身份。

我看着那新身份,只见上面写着:“看,都是按照姑娘的意思办的,叫季扶盈。如今,姑娘便是我从商州来的表姐。”

燕雀虽栖于檐楹,鸿鹄却志在扶摇直上九万里。

“季扶盈”,这是我为自己精心准备的新名字。

春喜抿着嘴,嘴角上扬,努力控制着情绪,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。

“表姐。”她轻声唤道。

“妹妹。”我也轻轻回应着,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,“谢谢你。”

春喜连忙摆摆手,说道:“姐姐不必谢我。当初要不是姑娘您出手帮我,我早就死在了那侯府,又哪能有如今这样安稳的好日子。”

春喜,原本是我身边的一名婢女。

在我被那些心怀嫉妒的婢女害死了第二个孩子后,侯爷便把她买了下来,送到了我的身边。

她本就笨手笨脚,却努力地照料我,可因为我不受侯爷的宠爱,在侯府里日子过得举步维艰。

后来,我又经历了早产,那第三个孩子也没能活下来。

自那以后,侯爷终于不再叫我鱼珠,而是改口叫我一直用的名字——迟迟。

“既然你喜欢这个名字,以后就用这个吧。”侯爷当时这样说道。

从那之后,我每失去一个孩子,作为所谓的“补偿”,侯爷总会应允我一桩无足轻重的小事。

第四个孩子没了的时候,我愤怒至极,顺手抓起瓷瓶,狠狠朝着春喜的头砸去。

我故意满脸厌恶地痛骂她,说她蠢笨,克我,还要求侯爷立刻将她赶出去发卖。

管家那老头子,竟还妄图让自己的蠢儿子纳了她。

我大声尖叫着,坚决不肯,还放话说绝不让自己再看到她一眼。

然而,私下里我却悄悄将积攒许久的珍珠,交给了春喜的竹马表哥。

多亏了他的帮忙,春喜才得以赎身,恢复自由之身。

还好,这一场苦肉计没有白费。

如今,春喜夫妻和睦,过上了好日子。

我喝了口茶,又随意用了些晚饭。

这一觉,睡得格外安稳。

没有了半夜突然伸进来的冰冷之手,也没有了那粗暴的亲热,我难得地睡了个好觉。

粗茶淡饭,虽不丰盛,却足以熨帖人心。

第二天清晨,我早早起身。

镇上很快便传开了,说之前春喜常常念叨的远方表姐来了。

“准备待多久呀?”有人听闻我的丈夫去世了,很是同情我的遭遇,巴巴地跑来想要给我做媒。

我笑着婉拒道:“不了,我这次就来看看春喜,随后还得去城里投靠亲戚呢。”

7

我要去见的,是我第二个心腹婢女。

她是我用第五个孩子换来的,名叫夏果。

这姑娘嘴皮子厉害,反应敏捷,可心眼却直得像竹竿,当初为了卖身葬父进了侯府,因不懂规矩被打得半死,是我把她选了去。

我打心眼里喜欢她。

那年怀上第五个孩子时,恰逢花灯节。

我做了一个梦,梦见彩灯入怀,小侯爷脸上也满是期待,特意带我出门,让我在临街酒肆的二楼凭栏看花灯。

他还说要为我买一盏彩灯,却迟迟未归。

就在这时,我看到了窗外的沈碧珠。

侯爷跟在她身后,沈碧珠步摇轻晃,快步离去,一边抹泪一边甩开他:“侯爷自重,既已有美妾嫡子,何必如此作态?”

可她快走时,却悄悄扔下了一方帕子。

侯爷几步过去捡起,痴痴地看着手里的帕子。

我也在看,这时夏果端着果盘进来。

我随口问她:“夏果,喜欢花灯吗?”

“我不喜欢看花灯,我喜欢卖花灯。要是不卖花灯,卖别的也行。我最想开个果子铺,配上茶饮,就像我阿爹阿娘活着时那样。真好啊。”她一脸憧憬。

我沉默片刻,又问:“那,如果给你个机会自己做买卖,你可想要?”

两日后,我喝了一碗汤,孩子没能保住。

我故意重罚夏果,说定是她害了我,还坚决要把她赶出去。

夏果嘴硬得很,当场就骂我:“不就是个通房吗?还当自己是主子呢!你就是那天看到小侯爷有了心上人,心里不痛快,拿我出气罢了!你啊,连沈小姐一个指头都不如!”

我气得和她大吵一架,闹得难看至极。

小侯爷信了我的话,依着我将她打了一顿,转手卖了出去。

其实,是春喜悄悄出面,找人将她接手,养好伤后,又把那匣子珠子交给了她,当作本钱。

如今,夏果已是城中季氏小茶肆的掌柜。

我去的时候,她正忙得满头大汗,一边做果子,一边指挥小二迎客。

小茶肆临街傍河,人却不多,显得清幽。

夏果看到我,眼睛一下子亮了,几乎要跳起来,一把抱住我,又哭又笑:“好姐姐,你可算来了!”

8

茶肆里清冷得很,夏果端出了自己亲手做的果子。

我轻轻咬了一口,随即龇牙咧嘴地看向她。

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说道:“都是姐姐平时总想着省钱,这些果子都是我跟着姐姐之前学做的。味道嘛,是有些难吃,但这卖得便宜,也能赚点小钱。”

说完,她眼眶泛红,水汪汪地望着我:“现在姐姐来了,可一定要帮帮我呀。”

“小傻子。”我轻轻嗔道。

于是,我在茶肆留了下来。先是洗净了脸上那浓重的妆容,换上了一身利落的常服。

茶肆的陈设看着破旧,往来的客人也稀稀拉拉。

我从袋子里拿出珍珠售卖,才卖了两颗,便攒够了重新修整铺子的钱。

然后,我挽起袖子走进厨房。

我做的果子,还有燋酸豏、果木翘羹以及水饭,都堪称一绝。

很快,茶肆便因此打响了名声,生意也渐渐好了起来。

茶肆热闹起来,各种消息也随之而来。

晌午时分,临街有几个歇脚的车夫,一边吃着茶,一边议论着什么。

只听他们说道:“振安街盛安侯府丢了样特别要紧的东西,急得巴巴请了兵马司的人沿街巡查。”

“是啊,前几天还在城里找呢,这两日已经开始往城外的几条河去寻了,说是哪怕把河道翻个底朝天,也要把东西找回来。”

我微微一愣,心想着难道凌峻是以为我想不开去投河了?

不过我出城时,嫌带着外衣麻烦,的确是把它扔在了河道边。如此想来,倒也算是歪打正着了。

旁边一人摇了摇头,不屑地说:“呸!什么丢东西找东西找人,都是借口。我看啊,定然是侯爷知道了那未婚妻的真面目,才会找借口推迟婚期罢了!”

别人还想再问,他却闭口不言了。

夏果冲我眨眨眼,我明白她的意思。

她端着一碟子果子走过去,和车夫们聊了起来。

只需三言两语,她便巧妙地从车夫口中套出了更多的话。

那说话的车夫一脸得意,继续说道:“那位盛安侯爷的未来夫人啊,可不是好相与的。别看她长得一副菩萨模样,实际上,啧,阴狠得很呐!”

“你们知道她为啥和离吗?其实啊,根本不是和离,是休妻!这位沈家娘子,她不能生养,吃尽了苦头也怀不上。偏偏她还善妒,害死了家中唯一的庶出孩子。最后,赔了大半嫁妆,才换成了和离!”

我心中微微一惊。

就在这时,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。

“来了,是沈碧珠。”

9

原本今日是盛安侯府正式迎娶的日子,但侯府却拖延了时间。

谁料沈碧珠竟主动登门,红妆白马,气势惊人,引得满城瞩目。

当她行至长街正中,还剩一半路程时,突然停了下来。

身旁的婢女捧着一支大红火烛,静静伫立,等待着什么。

传话的人说,沈家娘子只等这红烛燃尽,若侯爷不来,这段姻缘就此作罢,今后婚嫁两不相干。

道旁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,议论纷纷。

“听说盛安侯和沈家娘子本是两情相悦,当年却因长辈阻挠被拆散,如今沈娘子和离,本该重归于好,可不知怎么闹了别扭。”

“听说是沈娘子逼着侯府处置一个通房丫鬟,非要逼她去母留子。那丫鬟性子烈,一生爱慕侯爷,不肯另嫁,最后投河自尽了。盛安侯为此不高兴,才延迟了婚期。”

“如今沈娘子不肯推迟嫁期,这是逼着侯爷表态呢。”

“诶,你们猜,那侯爷会不会来?要不要赌个十文钱?”

“嘿,肯定不会来。盛安侯可不是任人胁迫的性子,而且他刚刚才失去一个心爱的丫鬟。”

我也跟着下了注,毫不犹豫地掏出五两银子。

我赌他一定会来。

10

果不其然,在那火钟即将燃尽之际,一袭常服的凌峻策马疾驰而来。

此时的他,看上去憔悴了太多。

沈家族兄满脸笑意,热情地邀请他来接亲。

凌峻勒住缰绳,在送亲队伍前缓缓停下,微微蹙着眉头,面色冷峻如霜。

“阿碧,你这是在做什么?”他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疑惑。

沈碧珠的声音满是委屈,轻声唤了一句:“夫君。”

凌峻静静地站着,一动不动。她咬了咬牙,自己拍马向前一步,主动越过了那条界限。

她的眼中泛起水光,声音带着哽咽:“我以为你不会来了。”

说完,她手中一把锋利的剪刀从袖口滑落,掉在地上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
这一举动,分明是在表明,倘若今日凌峻不来,她便不会独活于世。

“你这是……”凌峻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愕。

“为了你,我可以舍弃一切,不要脸面,不要尊严,只求能践行我们的承诺。若你不来,我便主动靠近你;可你若不要我,那我只能自己寻出路了。”沈碧珠的声音颤抖着,满是决然。

侯爷原本气恼的脸色顿时有了变化,眼中流露出一丝动容。他驱马上前,伸手挽住缰绳,牵着沈碧珠的马准备往回走。

夏果却敏锐地察觉出了异样。

“寻常火钟外面裹着的蜡,断断续续燃烧也不会持续这么久。她这逼婚,可是做足了准备啊。”

“我可不信她会真的寻死。上一次小侯爷出征受伤,生死未卜,她都没寻死觅活的,反倒转头就嫁了人。”我不屑地摇了摇头。

这时,外面风骤然刮起,吹起了沈碧珠的面纱,露出她那因养尊处优而显得肥美的下巴。

我轻轻笑了一声,起身去关窗户。

这轻轻的一声,却似惊动了侯爷。他猛地回过头来,在身后的人群中四处搜寻,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一切。

不过,很快他的眼神就变得怅然若失。

若真是想找我,大可直接前来,不过也无需费这力气了,未来我与他之间,再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。

11

我用赢来的银子购置了几套新衣服,将它们送给了茶肆里跑腿的三个小伙计。

这几个孩子不过十来岁,因为长期乞讨,瘦得皮包骨头,看起来还没有我的老大老二壮实。

但他们却格外懂事且勤快。

每日做完手中的活计,晚上便去私塾先生那里听课。

回来后,便奶声奶气地喊着姑姑长姑姑短,把学到的东西读给我听。

夏果喜欢在前堂张罗各种事务,我便专心打理后院的小灶,还养了两只猫和一条狗。

就这样,日子在平淡中悄然流逝,转眼已过去两月。这两个月,是我从未有过的平静生活。

就连我,也生出了些许肉,不再像从前那般瘦弱。曾经依靠脂粉才能有的红润肤色,如今已然浑然天成,一切都仿佛重新开始了。

12

第二个月,茶肆里来了一张熟悉的面孔。

那是我大儿子的丫鬟,碧桃。

从前,她总以为我不过是运气好,母凭子贵才得宠,没少在孩子面前说我的坏话。

今天她是来给老大买甜食的。

如今,碧桃的名字被改了,说是犯了侯府夫人的讳,被改成了毛桃。

夏果听了,笑得直不起腰。

毛桃却一脸委屈,敢怒不敢言,跟夏果抱怨起来。

“还是那迟迟(我)更好,虽说有点像狐狸 精,可从来没见她因为哪个丫鬟戴朵花就掌嘴改名的。”

“现在这府里真是没法待了。我不过是穿了件桃红色外裳,就被饿了两天。”

“侯爷又不管事,真是气死人!”

她跺着脚,满脸后悔:“早知道,我当初不该说迟迟那么多坏话。至少她那两个儿子还会帮她说话,说不定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。”

她跟我说,我走后,侯爷起初以为我是潜逃,还派人去我老家找人。

后来在河边发现了我的衣物,他忽然沉默了。

回去碰到两个嘻嘻哈哈的儿子,直接一人给了一脚。

然后进了我的院子。

结果发现,我什么都没带走,连那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都没动,只带走了他亲手给我做的那个妆奁。

那天,侯爷在院里站了一整晚。

出来时,下令锁了院门,一切都不许动。

我拿走妆奁,只是为了方便装珍珠。

用珍珠粉敷面,效果还不如普通的米脂粉呢。毛桃叹气道。

“大家都说,迟迟对侯爷当真是情深义重,饮食亲自动手,一文钱的计较也没有,根本不像如今这位,成婚前还给下人送礼物。”

“结果来侯府第二天就开始查账,现在连每日的点心钱都要计较,我都舍了宝林斋,来你们这种小店买。夏果,给我多称一点哦。”

这不奇怪,沈碧珠在前任那里亏空那么多,自然要补回来。

夏果看了眼后厨,又问:“那两位公子怎么样?”

毛桃说:“自然是高兴极了,如今再无人烦扰他们。晚上子时才睡,非得日上三竿不起,胖了不少呢。现在他们只觉得这夫人比亲生娘亲还亲。”

原来他们其实都知道沈碧珠不是他们的亲娘啊。

原来,放纵溺爱就能得到喜爱。

我让厨娘把新学的点心装好,送了出去。

13

略过了两日,眼瞅着快闭门时,毛桃又风风火火地来了。

此时的她脸上,赫然印着高高肿起的巴掌印。

她一边用手胡乱地抹着眼泪,一边满脸怨气地开始抱怨起来。

原来啊,今日是所谓的“我”的“七七之日”。

晚上,侯爷喝得酩酊大醉,摇摇晃晃地走错了房间,误打误撞进了我之前居住的院子。

偏巧,那时沈碧珠正在小院里仔细查验珠宝器物。

侯爷醉眼朦胧,竟把沈碧珠错认成了我,还言语轻薄起来。

沈碧珠又气又恼,哭了一整晚,可院子里竟无人敢去劝阻。

第二天,大公子见门扉敞开着,满心欢喜地冲进去,以为是我这个厚脸皮的人回去了。

沈碧珠又羞又怒,在大公子面前狼狈不堪。她恶狠狠地斥责毛桃没有照看好大公子,当即下令让人掌了毛桃几十个巴掌,还狠狠打了一顿,随后就把她赶到了外院去。

毛桃心中怨恨极了,嘴里嘟囔着:“哼,不如索性像你被卖出来的样子,说不定还能找条活路。”

“那个贱妇,平日里化着浓重的妆,打扮得妖娆至极,一大早起来,脸上干巴巴的,又老又丑,把义髻去掉,头皮都清晰可见。她哪里比得上迟迟姑娘的一根脚指头啊!”

毛桃骂骂咧咧地说个不停。这时,早上茶肆的门市来了生意,夏果见她实在烦人,胡乱捡了两盒果子就把她打发走了。

夏果转身回来对我说道:“这毛桃隔三岔五就来,实在是太不方便了。姐姐你看,我是不是下次找个由头跟她好好闹一闹,让她以后别再来了呀?”

我轻轻摇了摇头,说道:“毛桃之前日子过得太过安逸,仗着和哥儿对她的一点情分,就把自己当成副小姐了。刚刚那些话,连外人都没避讳,更别说内宅之中了。她啊,肯定没几天好日子过了。”

果然,自那以后,许久都没再见到毛桃的身影。

又过了两月,我身上当初受的暗伤,终于好得差不多了。

我每日都会用珍贵的药浴浸泡身体,每三十日进行一轮。如今,我的皮肤光滑细腻,就如同新生的剥皮鸡子一般。

我的阿娘曾经是个医女,她除了擅长看病之外,最拿手的要数一张张养生的方子了。

若非如此,这十二年来,我早就被凌峻折磨得不成样子了,哪里还能等到现在。

在得知沈碧珠和离的消息后,我故意让侯爷瞧见了我精心伪造的细纹和白发。

果然,侯爷从此一门心思地念起了记忆中的白月光。

现在,我再次拿出那些养生的方子,还开了一家脂粉铺,就开在茶肆的旁边。

一时间,这家脂粉铺的生意火爆得不得了。

那些具有美容驻颜功效的香膏脂粉,就像流水一般,源源不断地进了各处的宅子。

其中,要数盛安侯府买得最多。

沈碧珠派来的婢女,一个比一个长得丑。

只因她心里嫉恨心太强,略微长得端正些的婢女,都被她赶走了。

生意实在是太好了,原料渐渐有些不足。于是,我便让相熟的商行去各地采购最好的原料,点名要求必须是最好的材料。

这些原料价格高昂,自然对质量的要求也极高,我特意将这些要求一一列在文书里。

其中有一支商队,专门前往了我的老家。

我后母一家,早就凭借着我娘曾经打下的基础,在县中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。

看到带着京都行籍文书的采购,后母两眼放光,心中暗自得意,觉得这是个大单子,便赶忙拿下。

又有提前预付的货款,这可把后母高兴坏了。她本就贪心,仗着家里有些关系,自然不把外地人放在眼里,竟敢以次充好。

然而,纸终究包不住火,这事儿很快就被查了出来。

按照之前列好的文书,他们要面临十倍赔偿。

这下,就算他们倾家荡产,也赔不起了。

他们气急败坏,竟然狠下心来,预备买凶杀人。

他们想着事发时再去县衙找找关系。

可他们万万没想到,我早有准备。这些年,我存下来的珍珠,用掉了一半去打通关节。

现在,县衙和京都的行会被我打点得妥妥当当。

现在,就等时机成熟,来一场好戏了。

14

当我戴着帷帽出现在大牢时,后娘和渣爹还在装傻,声称自己无辜。

可当我摘下帷帽,他们脸上的惊恐瞬间蔓延,身体剧烈颤抖起来。

那个懦弱的蠢爹瞬间跪倒在地。

他们喊着我的乳名:“谨娘,你还活着?那个贵人不是说你落水没了?你活着就好,你帮帮我们啊,我是你爹啊,这是你娘啊。”

我冷笑一声。

“爹?什么爹?我只记得我阿娘怀二胎时重病,有个外出偷情的贱爹,说病了肚子里的孩子也要不得。难产的时候,还故意拖延,害得她一尸两命。”

“而娘?我娘,不是早就被恶妇害死了吗?”

“如今,这家人还想来害我。我这些方子都是给京中贵妇用的,给我劣等药材,是想我死吗?你们说,我该不该生气?”

他们拼命磕头,额头都磕出了血。

“我们错了,我们就是一时不小心弄错了药材,我们给你补,补最好的!不要钱!谨娘,求求你别生气,我们立刻把娘的牌位供在家中,还有你的长生牌位,一日三香,早晚叩拜。”

我慢条斯理地伸出手,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。

后娘的身体又是一阵颤抖。

昔年冬日,我手上生满冻疮,她却嫌我手开裂脏了衣物,用粗布给我擦洗,生生擦出血来。

我爹这时反应过来,一把抓住后娘的手,大声喊角落里那个草包儿子——那个成婚十二年,却足足十五岁的草包儿子。

“快,快来踩!踩手上,这个恶妇一贯刁难你姐姐!大冬天冻得她满身伤!”

后娘的手掌很快被踩出了血,疼得她惨叫乱骂。

我爹还一脸殷勤:“看,谨娘,你现在舒服点没?你去跟你那位贵人说说,饶了我们则个呀。”

我微微一笑:“舒服了一点。所以,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。你们三个,可以有一个人活着出大牢。谁出去,你们自己商量吧。”

离开时,大牢里面已经乱成一团。

后娘一口咬住渣爹的手掌,生生咬下一个手指。

起初母子打父,后来三方混战,仿佛生死仇敌。

夏果伸手握住我冰冷的手,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:“姐姐真的要放过这等恶人吗?”

“本来他们还不足以判死刑。只是流放三千里,名声彻底臭了。如今,在牢中杀人——那就真是杀人了。”

后来,渣爹干掉了那母子二人,也出了那牢,却被投入了死监。

15

我重新踏上了京都的土地。行业会首回去没多久,就接连来到我的铺子里。他们一个个态度殷勤,明显是别有用心。

夏果在旁问我,可要考虑婚嫁之事。

我轻轻摇头,说道:“昔日有位女绣娘,声名远扬,绣技超群。当地典织官‘爱才’,用高薪聘请她,实则是纳她做了贵妾。自那以后,绣娘的精湛绣技和赫赫名声,都成了那典织官的附属品。人们再提起她时,只称某某氏,她的本名渐渐被人遗忘。这些人的殷勤啊,就跟做无本生意没什么两样。”

夏果听了,用力点头,说道:“难怪姐姐当日让我立女户,日后要是真有需要,我就招赘!”此时的夏果越发利落能干了,她和新招募的掌柜一同前后忙碌,举手投足间愈发沉稳。

我之前手把手教出了厨娘,如今为了把控品质,店里每日只限量供应部分自制的果子。渐渐地,店里的名号越来越响。

可随着名气增大,店里的麻烦事儿也多了起来。我只能四处周旋,努力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。

这一日,快到闭店的时候,前厅忽然来了一位气度不凡的客人。他提出想吃我做的蟹酿橙。

夏果心疼我今日劳累,正想婉拒,我却笑着应了下来。

没过多久,后厨端出一碟点心,打开盖子,里面竟是滴酥鲍螺。

客人的随扈见状,眉头紧皱,大声说道:“大胆,竟敢糊弄我家主子!”

客人抬手制止了随扈,随后看向我。

我笑着解释道:“蟹酿橙需将蟹肉填进橙皮蒸制而成。方才我在后厨查看,发现那蟹不够新鲜。蟹肉虽是时兴食材,但蟹一旦死去就会产生毒素,实在不能用来招待客人,还望您见谅。”

客人听完,默默吃完了滴酥鲍螺,随后点了点头。

随扈放下了一锭银子,便跟着客人离开了。

夏果走向后厨,又走了回来,满心疑惑地问道:“阿姐,那蟹刚刚明明还在爬呢,你怎么说它死了?”

我手里捏着那锭沉甸甸的银子,说道:“我心里想着,此人日后定会再来。”

夏果微微瞪大了眼睛,满脸惊讶。

她哪知道,那位客人虽然衣着朴实,尽力隐藏身份,但他袍摆暗纹中的金线绣的,可是只有天子才能用的十二章纹。

我接着说道:“咱们这店铺越做越大,等规模足够大的时候,就很难藏住锋芒了。到那时,名声就会像一块肥肉,引来各方觊觎。到时周旋讨好都没用,那些靠钱养大的地痞胃口会越来越大。我们得给自己找个靠山。”

夏果眨了眨眼睛,一脸疑惑。

我接着说:“我需要一个孩子,而且得是个女孩,必须得是女孩。”

夏果满心不解,问道:“姐姐,你不是说咱们都要靠自己吗?为什么现在又要靠男人呢?”

我笑着说道:“傻姑娘,靠自己和充分利用资源并不冲突。男人们靠师门、靠同科、靠上峰结党互助,他们不觉得这是依靠,还心安理得。凭什么女人不能充分利用可能得到的资源呢?我们最该做的,是把自 己放在弱者的位置,而非仅仅局限于女子的身份。弱者该怎么往上攀爬,我们就怎么努力。永远别让那些女戒束缚了脑子,女人最大的阻碍,就是被驯服后的道德心。”

夏果还是有些担忧,说道:“可是,姐姐若是未婚有子——”

我微微一笑,说道:“这个人可不一样。而且,春喜给我的籍契上写的是寡妇身份,你忘了吗?”

夏果惊得张大了嘴,忍不住赞叹道:“姐姐,你真是太厉害了!”

16

第二次,天子微服前来时,桌上依然没有蟹酿橙。

今日他只带了一个太监,外面的侍卫也散开了。

天子独自坐在窗边,目光平静。

夏果笑吟吟地迎上去:“客官来得巧,今儿我姐姐做了新茶饮呢。”

我端上一盘鹌鹑鹁鸪儿,配上新炒制的茶做的酒饮。

茶做底,加了最烈的西域葡萄酒,还有我自己养的蜂蜜和花浆。

天子饮了一杯,脸上渐渐有了血色。

他好奇地看着茶杯,我轻轻碰了碰杯:“郎君觉得味道可好?可惜只此一杯。”

天子的目光从茶杯移到我脸上,微微凝视。

我笑得甜腻,目光迷离:“郎君长得像我一位故人。”

太监立刻呵斥:“大胆!”

我蹙眉,脸颊微红,带着几分酒意:“如何就大胆了呢?说心里话也是大胆吗?你说是不是,郎君?”

那晚,我成功地睡了想睡的人。

醒来时,天子早已离开,枕边却留下了一个玉佩和一匣金子。

17

我用金子置办了新的门面和衣裳,连我的大黄狗都换了新狗窝。

之后,我再也没见过天子。

但奇怪的是,之前总来打秋风的地痞不见了,连那些隔三差五来试新茶的行首也忽然不来了。

想涨房租的房东也再没吭声。

一切变得诡异的顺利。

直到三个月后,茶社忽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。

竟是侯府的总管,他来得蹊跷,在门口徘徊了许久,才推门进来,说要一份东家亲手做的糯米滋团。

夏果没好气地说:“早就卖完了。”

管家又说要点别的,只要是东家做的就行。

夏果干脆地说:“什么都没有了。”

就在两人僵持时,一个身影走了进来。

正是盛安侯凌峻。

半年不见,他憔悴了许多,脖子上还有一道旧伤。

看到夏果,他并不意外。

夏果要关门,他却按住门扉。

“昨日清理毛桃的房间,发现了一盒果子,模样和迟迟之前做的一模一样。我吃了一口,味道也是一样的。”

那盒果子已经放了几个月,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吃出来味道一样的。

难怪他脸色这么难看,大概是中了毒吧?

可怎么没毒死呢?

18

凌峻在屋内缓缓扫视四周。

“这色调,分明是她钟爱的。这熏香,也正是她喜欢的那股味道。”

“我特意去了马蹄镇,虽说春喜嘴上不承认,可街坊都见过迟迟,她肯定没死,对不对?”

“她肯定好好活着呢。她只是在怪我,所以才躲了起来罢了。”

凌峻心急如焚,非要进店不可,嘴里不停地呼喊着我的名字。

夏果见状,大声说道:“我这就叫人了啊。侯爷了不起就能强抢民女吗?”

凌峻冷冷地说道:“她是我的人,接她回来,怎能算强抢!我只是来带我的女人回家。”

“不要脸!你说她是就是吗?”

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,两个小伙计跑了过来。他们使出浑身力气,往外推搡着凌峻。

而就在这时,外面跑来两个孩子,正是老大和老二。他们也使劲往店里挤,嘴里大声嚷着。

“我娘就在里面,对不对?你又是谁啊?赶紧让开!”

在一片推搡混乱中,两个小伙计被挤得摔倒在地,紧接着老大老二也跟着摔了下去,四人扭作一团。

我缓缓从后面走了出来,两个孩子一看到我,眼睛瞬间亮了起来,不过很快就委屈地哭喊起来。

“小娘!”

我走上前,两个孩子伸出手,眼巴巴地等着我搀扶,可我却只是扶起了我的两个伙计。

两个孩子顿时哭得更委屈了。曾经啊,他们哪怕破了一点点皮,我都会心疼得掉眼泪。可如今心冷之后,再看这两个已经胖了好几圈、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,我竟没了丝毫感觉。

“找娘?你们的娘应该在家才对吧,怎么跑到外面乱认娘了。”

“小娘,我错了!阿恒真的错了,弟弟也错了。小娘,你跟我们回去好不好?那个后娘一点儿都不好,阿恒说她有白头发,她就打肿了阿恒的嘴。”

“小娘,我好想你啊,我还想吃小娘做的雪霞羹和五肉羹。”

“我是有夫之妇,是正经人家的妻室,可不是你们的小娘。”

我轻轻扯开他们扯住我裙摆的手,用力向后一推。两个小伙计立刻反应过来,迅速挡在了我身前。

凌峻从我出现的那一刻起,目光就紧紧地锁住了我。

看着我满头的珠翠,华丽无比的衣衫,整个人的气质和曾经大不一样,他彻底愣住了。

“迟迟——”

他的眼神里全是惊艳与欢喜,不过眨眼间,又带上了一丝欲色。

“你竟然一点都没变,和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,不,是变得更好看了。”

“你认错人了。”我低头看了看更漏,“而且,今天咱们这店到闭店时间了。”

我缓缓伸出手,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。在他那满是哀求与后悔的眼神中,我神色淡淡,嘴角微微上扬,露出一抹冷笑,毫不犹豫地使劲推了他一把。紧接着,“砰”的一声,我用力关上了门。

19

凌峻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。

“迟迟,开门。”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寒意。

“听话,开门,让我进去。”他语气里带着几分命令。

夏果气得不行,伸手就要去拿刀。

我轻轻摆手,示意她先稳住,安心煮茶,别慌。

外面的凌峻一开始还软言相劝。

“我承认之前是我糊涂,我不过是可怜沈碧珠。她为了争取和离,不惜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,只求嫁给我,唯一的条件就是我身边不能有别的女人。可你走的那晚,我就后悔了。”

“沈家的轿夫说没见到你,家丁说你出了门。我只以为你被人贩子拐走了。你这么单纯,我怕极了,找遍了所有人市,又去了城外——”

“你知道我在城外河道看到你外裳时是什么心情吗?我真是太蠢了,怎么会以为她比你更重要呢?”他隔着门柔声哀求。

“迟迟,别闹脾气了,跟我回家好不好?孩子们都想你了。”

“……其实我也想你了。我会给你贵妾的身份,碧珠也同意了。她人不坏,又不能生育,一定会好好待你的。我们三个一定能好好过日子的。”

我忍不住笑出了声。

他还在用力,门被挤出了一道小小的缝隙。

“迟迟,这半年,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。这么多年,我只有你,我习惯了你,也只能是你。哪怕是和碧珠在一起,我也会把她当成你。你的院子我都留着,一样东西都没动。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棵树,今年还开了花。你喜欢妆奁,我给你做了很多,都是亲手做的。”

我回头问夏果:“茶煮好了吗?可以泼了。”

“吱哇——”一声惨叫传来。

凌峻狼狈地连退了好几步,捂住了脖子。

原来,他也会痛啊。

曾经那些日日夜夜,那些屈辱和煎熬的疼,他总是说:“疼吗?忍着。你如今享受的本该是另一个女人的。你怎么会疼,你明明很喜欢。”

此刻,凌峻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。

他打算动真格了。

“迟迟,你太不乖了。今天晚上,我会好好教你,让你想起原来是怎么做事说话的。”

就在这时,外面传来一声冷喝。

我派人去叫的援兵终于到了。

“住手。”

来的是永昌伯爵府的世子,他还有一个身份——御前一等侍卫。我认得他,他曾陪着天子来过。

本来就有些疯癫的凌峻,此刻彻底失去了理智。

20

他怒不可遏,瞬间拔剑出鞘。

“哼!我早就纳闷,为何你不肯跟我走。原来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不要脸东西,妄图从我手里抢人,真是胆大包天!”

世子气得涨红了脸,大声喝道:“凌峻,你嘴巴最好放干净点!”

凌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,眼神中满是不屑。

“我可是手持丹书铁券的盛安侯,而你,不过是个还没袭爵的世子罢了。就算你父亲见了本侯爷,都得恭恭敬敬行礼,你又算个什么东西!也敢来抢本侯的东西!”

凌峻这是摆明了要仗势欺人啊。

“迟迟,你要选夫君,也得选个能护得住你的。找这么个毫无作为的软脚虾,除了惹我生气,毫无用处。”

话还没说完,世子已然拔剑,朝着凌峻动手了。

一时间,两人打得难解难分,各有胜负,周围瞬间热闹非凡。

就在这嘈杂混乱之际,气喘吁吁的老丞相匆匆赶来,身上还穿着朝服,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。

“住手!”老丞相一声大喝。

我缓缓打开了门。

要知道,勋贵和文官向来水火不容。

凌峻被气得头脑发热,冲着门内吼道:“迟迟,原来不是这个没用的软脚虾,是这个老东西。都这把年纪了,行将就木,你也看得上!”

老丞相气得胡子抖个不停,怒目圆睁:“凌峻!你不要命了!老……老了怎么了?不到不惑之年,怎么能算老?”

“你难道还不到四十?要点脸吧!曾经你儿子还问我要侍妾,现在你倒也想插上一脚了?!”

老丞相脸色瞬间变得煞白,声音都有些发颤:“闭嘴!我……我儿何曾……我们是看扶盈姑娘聪慧过人、勇敢坚毅,想将她收为义女,没错,就是义女。”

凌峻听闻,不禁一愣,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。

“义女……若是成为义女,说不定平妻之位也能考虑一二。这么说来,迟迟,你是因为这个才不肯跟我回来?”

我冷眼看着他,语气冰冷至极。

“我宁死也不会做你的妾室。你就死了这条心吧!”

就在这时,丞相身后的侍从引着大内总管匆匆赶来。

凌峻见状,顿时不敢再放肆张狂。

他恶狠狠地盯着老丞相,压低声音,咬牙切齿地说道:“算你狠,居然能搬来这样的救兵。不过,这事儿还没完。我有她的身份契书!”

21

那晚他回家找契书,盛安侯府却突遭大火,烧毁了一半家产。

契书和文籍也都化为灰烬。

侯府乱成一团,狼狈不堪。

可凌峻居然还抽得出时间来找我。

前门被封,他是从后面狗洞爬进来的。

“契书烧没了,但官府还有备案,我已派人去取,很快就能送来。”

他欲言又止,神色既难堪又哀痛。

“迟迟,从前是我糊涂,被表象蒙蔽了双眼。我竟不知,沈碧珠如此恶毒。昨夜大火时,她竟然想趁乱把我们的孩子推进火里!还想来杀你!”

“我这才明白,她不是先天不孕,而是因为曾经下药堕胎!在我面前装得那么无辜贞烈,连一根手指都不肯让我碰,其实早就有了孩子!真是可笑至极!”

他自嘲地笑了笑,带着悲伤。

“我这一辈子,真是可恨,竟被这样一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。她的脸是假的,她的嫁妆也是假的,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。当初我母亲就说她不行,我不信。现在看来,还是母亲识人的眼光准。”

“迟迟,母亲一直都很喜欢你。我相信母亲的眼光。”

“她不会抢你的正妻之位,迟迟。我知道你说过不做妾。只要你给我一次机会,我会让你以宰相义女的身份成为我的妻。”

他见我不说话,忽然想起什么,直接伸手去端我晾在前面的点心果子。

“以前是我不懂得珍惜,总是挑剔甜食。你走后,我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点心果子。”

他小心翼翼地,带着几分恳求。

“迟迟,我吃完这些,你就跟我回去,好不好?”

那些甜腻的点心,现炸的,滚烫极了。不一会儿,他的鼻血就冒了出来,可他还是不停手。

“迟迟,跟我回去。你曾经住过的那个庄子,我已经重新修缮过了。如果你喜欢,也可以住那边。”

他神色哀求,说他什么都想起来了。

可这些,又有什么用呢?

我嗤笑一声,缓缓伸手抚上微微隆起的腹部。

凌峻瞬间愣住,他死死盯着我的肚子,像是突然反应过来。

“你怀孕了?!不对啊!!”

“天杀的畜 生,真是不要命了,竟敢动我的东西!”

“是谁?是哪个王八蛋的孽种?!狗东西,老子要去杀了他!”

就在这时,屏风后传来一阵威严的声音,那声音低沉而笃定,掷地有声道:“朕的。”

凌峻如遭雷击,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,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像。不过片刻,他便反应过来,急得几乎把自己的脑袋磕破,脸色瞬间变得如同死灰一般。

他仓促地转头看了我一眼,又飞快地转回去,紧接着砰砰砰地直直朝着地上磕头,额头一下子就肿了起来。

“陛下赎罪!微臣失言,微臣知错,陛下赎罪,赎罪啊!!”他的声音中满是惊恐与惶恐,不停地在地上磕着头,额头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内格外清晰。

随后,凌峻浑身颤抖着,恐惧、惊痛又绝望的情绪在他脸上交织。他颓然地想要伸手来抓我的裙摆,却不想此时飞来一剑,精准地将他的手钉在了地上。

原来是世子得了最新的消息,赶了过来。“凌峻见死不救,在沈碧珠烧伤之后,还狠心将她禁锢在后宅,不肯请医。臣担心他伤害陛下和姑娘,一时情急,贸然出手,还请陛下赎罪。”世子说得义正言辞,可明眼人都能看出,他这分明是公报私仇。那剑不偏不倚,直接伤了凌峻的右手手筋,凌峻这只手基本就废了。

天子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:“知道了。”

随后,凌峻便被侍卫拖了出去,拖出去时还发出一阵痛苦的哀嚎。

天子垂眸,目光落在我身上,轻声问道:“想杀他们吗?”

他如此聪明,自然早就察觉到了其中的端倪。此刻问起,不过是想看看我究竟想要借他的手达到什么程度,然后再决定该如何处置我罢了。

我毫不犹豫地跪下,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,回答道:“一切自有陛下圣裁。”

天子深深地看了我一会儿,缓缓开口道:“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。只要是你所想,朕都应你。”

上位者那审视的目光中,带着严肃、深沉,透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。

凌峻好歹也是勋贵之家,即便犯了错,也不可能因为我一两句话或者区区一个女人,就被直接抄斩处置。我自然明白天子这话的意思。

他只给我一个请求的机会,是想让我做出抉择。

要是我对凌峻心怀恨意,那大可以让凌峻去死;要是我对天子有意,也能选择求他带我进宫享受荣华富贵。

我再次跪下,先深深地磕了个头,问道:“陛下都会答允么?”

“君无戏言,柏安他们都可以作证。”天子目光坚定,语气不容置疑。

“那陛下——可以封民女一个县主吗?”我鼓起勇气,说出了自己的请求。要知道,本朝规定,只有皇亲女子才能加封。我这看似大胆的请求,实则是彻底断了自己的进宫之路。

天子先是一愣,片刻之后,他忽然笑了起来,那笑容中带着几分意外与欣赏,说道:“有意思。”

我微微一笑,转身端来了他来了四次都没吃上的蟹酿橙,轻声说道:“毕竟,我不想我的孩子无名无分。做个县主的女儿,很好。”

24

天子曾动过心思,想把我接入宫中,最便捷的法子便是让心腹大臣收我为义女。

可偏巧,我那日故意暴露行踪,引得凌峻发了疯似地大闹一场。

场面闹得太大,整个京都都传遍了。

我曾是通房,还生过孩子,如今关系还纠缠不清,身份更是寡妇。

即便天子如今仍有想法,言官御史们在旁盯着,他对我的情分还没到愿意为我掀起轩然大波的地步。

如今,我腹中怀了孩子。

天子子嗣本就单薄,他还没丧心到要对我母子下杀手的地步。

而我对凌峻的退让,也正好证明我对他的感情已经耗尽。

世人总以为女子为爱痴傻,却不知,我又不是傻子,怎会为了一个渣男耽误半辈子,还搭上后辈子嗣?

荣华富贵的路,又不止一条。

最终,县主的身份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落在了我头上。

25

进宫谢赏那天,阳光洒在古老的街道上,仿佛为这特殊的日子镀上了一层金边。

巧的是,凌峻的侯爵也被削了。曾经高高在上的他,如今彻底失去了那依仗的身份,如同折翼的鸟儿,狼狈不堪。

天子下令,让新科状元郎亲自为我牵马。我身披华服,凤冠霞帔,从长长的朱雀长街缓缓走过。仪仗红妆绵延数里,宛如一条绚丽的巨龙,引得众人纷纷侧目。

我平静而又缓慢地走过大街,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命运的琴弦上,发出清脆而又沉稳的声响。

夹道的人群中,凌峻格外显眼。他手上的伤还未好,鲜血顺着肿胀的手腕缓缓流下,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目。他的脸上满是伤痕,一道道血痕交织在一起,仿佛在诉说着他此时的狼狈与凄惨。

昨日,天子特意派了御医去诊治,沈碧珠才从昏迷中苏醒过来。此刻的她,满身是伤,却将对凌峻的恨意刻进了骨子里。

原来,昨日晚上,凌家有旧人故意来报信。只听那旧人神秘兮兮地说:“今日侯爷和夫人大吵了一架,侯爷要休妻,夫人却死也不肯,扬言要拖死侯爷一辈子。”

当时沈碧珠气得破口大骂:“按照七出之条要休我,说我没孩子,那得先睡觉啊!他当初可是费尽心机要娶我,现在却成了窝囊 废。当初我为了他,豁出去了,半个京都的人都知道我为她要死要活。结果他怂了!真正喜欢的时候,什么门户都是假的。若不是他,就我这容貌,难道还进不了宫?那个贱丫鬟都能得天子青睐,封了县主。我要是去了,肯定是贵妃!都是他害了我!”

凌峻气得浑身发抖,怒吼道:“当初明明是你贴上来,一天两天就相遇作诗作词,掉进水里什么事都被我碰过了。你却装烈女骗我。我这辈子因为你,错过了此生最爱!”

沈碧珠听后,怒火更盛:“最爱?只有叫着她名字才能行的最爱啊!来,现在给你机会,就我这样子,我立刻改名叫迟迟,你能让我痛快一回,让我怀孕吗?”

两人相见两厌,却又被天子下旨,永不能和离,还要恩爱一世。

我前行的仪仗还没走过,人群中忽然一阵喧哗。原来是沈碧珠来了,她头戴锥帽,却依旧掩不住身上那触目惊心的烧伤。只见她用力去咬凌峻右手上的伤口,嘴里恶狠狠地说:“陛下说了,要你好好照顾我,要你爱我,你敢抗旨?”

凌峻反手一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,怒骂道:“贱 人,陛下还要你为我生养子嗣,你生得出来吗?”

沈碧珠顿时大怒:“我和你拼了,反正你也不用,我留着它何用。”说着,她猛然拿起簪子扎向凌峻下身。

混乱中,一个精致的宝奁掉落在地,里面装满了悔信,被风吹得洒了一地。在两人的挣扎中,沈碧珠的锥帽也掉在了地上,露出那张可怖的脸,把周围的小孩子都吓哭了。

曾经在街上被人们“传为佳话”的一对,如今却变成了恨不得对方死的怨侣。

就在这时,沈碧珠忽然看到了我。她的眼里瞬间盛满恶毒的光,猛然朝着我扑过来,歇斯底里地喊道:“还我的脸!这是我的脸啊!我才这么好看,这才是我啊!”

我淡定地压了压手,根本不用理会。她就像一只困兽,立刻被兵马司的护卫狼狈地拖走了。

番外

很久以后,女儿已经六岁了。

开始启蒙。

我依旧在京都养着这两个小小的铺子,长居封地, 每年回去一两次,偶尔去做些果子。

逗逗晒太阳的懒猫和屁股摇成竹蜻蜓的狗子。

夏果成了亲,生了一对龙凤胎。

春喜的三个孩子长大了, 有一个读书特别厉害。

和店铺之前的两个小伙计一样都中了秀才。

剩下不爱读书的,便经商。

我心中无事,反而只觉岁月漫长,日日轻快。

很久没有听见凌峻和沈碧珠的消息。

只听说这两人日日打架,但谁也弄不死谁。

有一日, 我正在给女儿扎辫子。

我头也没回。

“今日休客,不卖啦。”

不远处的小几案上有人放下了两碟彩旗蜜糕。

我回过头时, 只看到两个纤细瘦弱的少年,跪下头, 磕了一个头。

然后低头沉默走了出去。

六年来。

年年如此。

人教人不会,事教人一次就会。

但我如今只有一个叫我娘的女儿, 再不会变。

我让夏果来。

“取那些剩下的珍珠, 送给他们,让他们自己珍重以后不必再来了。”

那些锦袋的珍珠还沾着我曾经祈福祈祷的香灰。

一颗就足够他们生活下去。

珍珠送出去, 外面不一会就传来压不住的哭声。

然后一声声重重的磕头声。

“娘, 我错了!我真的错了!”

“恒儿/元儿走了。”

大黄被吵醒, 嗷嗷叫起来,第一件事先走到了女儿身旁,看见无事, 才安心警惕看向门外。

门外,人流如织,车水马龙。

正是好春光。

(全文完)



Powered by 万向娱乐 @2013-2022 RSS地图 HTML地图

top